小時候同學吵架,若有一方覺得受到委屈,會哭喪著臉,或者加上鼻泗縱橫的向老師告狀:「某某同學給我打。」這時老師感到既好氣又好笑,反問:「到底你打人家,還是人家打你?」這時同學可能哭得更厲害,覺得不勝難過,怎麼老師會這樣說,趕快氣急敗壞的聲明:「是他給我打。」老師只好找對方來求証,該罵的罵,該罰的罰,然後上課時再機會教育一番,說:「台語『他給我打』的意思是人家打你,但國語這樣說就變成我打人家。以後向老師報告要說『人家打我』。」即使這樣叮嚀,說慣台語的同學以後毛病還是照犯。
以前曾經一段時間在學校說「媽媽的話」要被處以罰錢,似乎國語才是正宗,台語只是小媳婦,上不了檯面。講慣了方言說起國語常難以字正腔圓,或像上述鬧笑話卻不自知。有時看到不痛快的事,想大罵一聲「幹你娘」,以紓解胸中一股惡氣,但那個時代一想起不能說粗話,何況說的又是台語粗話,更是罪加一等,只好硬生生的勉強改口為「他媽的」,而後者似乎沒有前者那樣順暢有力。進入八十年代台語慢慢翻身,時代變得讓人幾乎不敢相信,因為說「媽媽的話」變成顯學,而且連國語也地方化了。於是有人時興說「無三小路用」(即沒什麼用)、「頭殼壞去」(頭腦壞了,昏瞶糊塗之意)、「別人囝仔死不完」(別人家孩子死不完,即自私到極點,不管別人死活)、「三不五時」(偶爾之意)...等。這些說法以前怎未想到,竟然可以將「國語」說得如此充滿鄉土氣息,假如當時我們用這種方式說國語,不知道老師罰不罰?慢慢的,我注意到國語的腔調已經地方化了,連內容也逐漸為「方言國語」所侵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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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前一輩人說,台灣剛光復時美機轟炸過的瘡痍未復,社會上一切百廢待舉,尤其公用設施根本癱在一邊,即使像台南市那樣的城市,大部分的家庭依然喝不到自來水,大家只好打水來喝。
所謂打水,當時自然是打井水。打水是件辛苦的活兒,井的護欄一般不怎麼高,把水桶丟進去後,想把變得沉重的水桶提上來,就感到有點吃力而且膽戰心驚了,生恐怕一不小心,人會被水桶拖進井裡。這些技術問題靠熟能生巧固然能解決,但對於都市人來說,眼見水桶的繩子老沾滿泥土,隨著水桶一再沉入井底,一想到這種水是要喝進肚裡的,心中怎麼不會有一團陰影,甚至感到噁心。但抱怨歸抱怨,大家還是得過且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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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,正默默的尋路而走時,忽然間一拳迎面打來,我閃避不及,臉上受到重擊,再一轉眼,四周不知何時已被一群野蠻人團團圍住了,這時該怎麼辦?」這不是惡夢,也不是想像,這是我經歷過的情景。當時那種絕望到極點的感覺,依然常在午夜夢迴,讓我不寒而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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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年台灣吹進港風,商業界開始迷信「八」,許多人選號碼非八不爽,於是汽車號碼、電話號碼等數字,凡是越多八的,能連成一串的最好,「八八八八」成為吉利數字,在市場上變成搶手貨,價格因此猛飆。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,據說粵語八與「發」音相同,發者發財也,發發發發,一路發,誰不喜歡?財迷心竅者雖然還沒發到財,只要有發的感覺,即使是號碼心裡也痛快,八就這樣一飛沖天。可是,我聽來聽去,八還是八,八發顯然有別,怎麼也沒法混同。而且八來八去的,如果兩個八連在一起,倒像「爸爸」「爸爸」,這種「爸爸爸爸」的號碼若由擁有者唸出來,實在像極了自己一再的喊他人為父親。
港風經過一陣子逐漸淡化,可是代之而起的卻是本土的「夢囈」聲。今年我暑假回台,無意中看到一家畫廊的廣告,吃了一驚。這家畫廊在「藝術品收藏要訣」中說,買畫須一有緣、二實用、三吉利、四價值。其中所謂的吉利,下面的解釋是:「有些畫帶給您風水或事業上吉祥的象徵。如瀑布、吉祥花卉等。花與『發』音同,掛在辦公室,給您事業上發達之吉兆。」我看出這顯然是八字的改頭換面,八借「花」屍而還魂。而且原來買畫居然還跟風水有關,花可以帶來發達,這是我第一次聽到。可是我依然覺得花發不同音,台灣國語固然沒有北京話的標準,但還不至於糟到ㄏㄈ不分呀,為什麼有人會說花與發音同?如果勉強承認花發同音,這個花為什麼是發達或發財的發,不是花錢的花?設想辦公室老花呀花的,是不是反而會更漏財?再退一步,假如掛個花畫就能有「發達」之吉兆(其實說發達是故意含蓄,真正的用意是發財),這跟前一陣子辦公室流行擺金魚缸,表示風生水起能大大的興旺,有何不同?我贊成辦公室或房間應該掛畫,掛畫買畫可以有千百種理由,欣賞美也罷,贊助藝術也罷,崇拜某個藝術家也罷,美化環境也罷,擺闊也罷,甚至為了投資理財也好,或者只是喜歡,而喜歡不需要理由,這些都是很好的買畫理由,唯獨用花與發音同,因此可以發達或發財做為理由,會使畫蒙羞,會使藝術品淪落!因為這樣做,無異把畫與金魚缸等同,都當成迷信的道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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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若願仔細的注意自己及四周的人們,會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有一點驕傲。驕傲經常以兩種方式表現出來:一種是把自己托高,讓別人覺得自己重要;另一種則把別人踩低,使別人在你之下。
第一種情形,例如有一次,我參加去大峽谷及拉斯維加斯旅行,遊覽車上的導遊是北京人,國語當然說得字正腔圓,沒話說。可是當他介紹自己時,說他姓張,以後要大家叫他張「先生」。此語一出,我注意到我旁邊走道隔座的二個中年婦女,她們不約而同的臉上閃過一絲鄙夷。午飯時剛好我們同一桌,席間這二位來美國已幾十年的「老鳥」談起導遊仍然不悅,說「什麼要人家叫他先生,他的年紀我看叫小弟還差不多。先生是人家自動尊稱的,怎麼可以自大的要別人稱他先生?」她們不滿這位導遊把自己托高,因為這一高,她們覺得相對的就變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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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年前李登輝總統果然宣布競選連任,當時國民黨召開臨時中常會後,從電視畫面上可以看到李主席步出中央黨部大樓,接受群眾鑼鼓、舞獅和北部原住民代表的歡呼,其中還包括他欣然接收民眾送給他「蘿蔔」作為「好彩頭」的象徵。看了這個鏡頭,不禁為這諧音的迷信嘆了一口氣。
蘿蔔能代表好彩頭,原因是台語蘿蔔叫「菜頭」,而菜頭與「彩頭」諧音,於是蘿蔔成為吉祥物。玩諧音的把戲,旣可以用來取媚當道,又好像有點樂趣。但諧音就像刀刃的兩面,能夠討喜,何嘗不能討厭?問題是一旦相信這玩意兒,一股妖妄、無知之氣即冉冉上升,時代即倒退了好幾百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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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九十年代」雜誌一九九三年二月號有一篇阿城的〈秋天〉,是描寫在大陸知識青年插隊農村的時代,桑乾河邊來了一群北京的男女知青,不久一個女生發現村人竟然犯淫,於是就大義凜然的替天行道。一天早晨天還沒全亮,帶頭的「北京奶奶」尖利地喊「臭流氓,吊起來,吊起來再說!」這不尋常的叫聲引起男知青過來關心,到場一看,原來所謂的臭流氓是指女生們住處的房東老婆。這位女知青抽出皮帶說「我注意她好幾天了,一到晚上,就有男人進去,她和男流氓在炕上,她丈夫弄個狗皮睡在炕下,真不要臉!一個男人才給她兩分錢,真不要臉,臭流氓!」說完把房東太太真的吊起來,媳婦呀呀地叫,房東不忍,趨前用頭磕牆求情,並低聲叫「北京的奶奶們喲,北京的奶奶們喲!」但奶奶不為所動。房東老婆被吊起來後,「髒襖慢慢敞開了,兩隻奶凍得縮著,奶頭青紫,伸長了的腰掛不住棉褲,忽地落下來,露出男生們第一次面對的部位。房東蹦躂著跑過去,給自己的媳婦往上提褲子,臉上挨了一皮帶。」這驚心動魄的場面上演時,「村子裡的人遠遠圍著,嘴裡的白氣冒成一片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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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金山的汽車一向禮讓行人,所以行人過馬路時總大喇喇的,慢條斯理的,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,甚至有點不把車子放在眼裡的味道。可是有天下午我在GEARY街靠近新華埠地方過馬路時,一輛紅色跑車居然在我面前闖紅燈,差點擦撞到我。這種情形非常罕見,我倒想看是何方神聖所為,凝神一看,原來是個東方面孔,而且可能是中國人。我依稀感覺這傢伙的嘴角還泛起一絲微笑,我環顧四周,街角果然沒有警察,怪不得他敢衝、敢囂張,我後面的一位美國老太太,聳聳肩對我做出旣無奈又憤怒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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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金山的金門公園(Golden Gate Park)一直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。曾有人形容心靈像一隻漂泊的小船,似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找一個港灣,將它好好整修一番後,再重新出發,駛向另一段航程。對我而言,金門公園即是這樣的港灣。我甚至將金門公園當做我的「華爾騰湖」(Walden),在這個公園想發現我的蹤跡,比在舊金山市區找我機會大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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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寒氣逼人,冷得大家打哆嗦,厚重衣服紛紛出籠,鄰居冷得話說不太清楚,笑問我:美國更冷吧?我因此回到以前,陷入回憶那些冷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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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了格友一篇文章〈身體〉,提到:「我們的身體是 神的殿」、「我是一個住在男人身體裡的女人」,以及queer等。忍不住想起舊金山關於同性戀的一些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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閩南語「豬哥」指的是公豬,同時又有形容男人像豬八戒的意思。豬哥的相對是豬姊,但母豬卻不叫豬姊,要倒過來唸,稱「豬母」。寮是指像柴房、草屋之類的簡陋小屋。豬母寮合稱,即母豬的豬舍也。在台灣凡懂閩南語的人都了解這個詞的意思,即使現在台灣人到福建的泉州、漳州一帶,說「豬母寮」,那邊的人依然聽得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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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舊金山讀過一篇李黎的〈最後的霧角〉,覺得文字優美,內容引人神馳。但作者提到金門大橋的顏色所以是紅色,說: 「舊金山海灣多霧----,這就是為什麼金門大橋要漆成鮮豔醒目的大紅色的緣故。換作任何別的顏色,這座最美的橋就會很容易隱身在煙水中『露失樓台』,為來往飛機船舶造成識辯上的不便。」我看了以後,啞然失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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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州是全美最開放的州,觀念常常領先各州,她敢為天下先。加州當中,又屬舊金山最自由派,可以說是全美國最自由派的城市。我常覺得舊金山的極右派若到台灣,都會被認為大左派。舉例來說,十幾年前我走在舊金山POLK STREET,可以看到「人形」被釘掛在牆上,那是台灣根本不可能看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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