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陸知識份子來信說:
「竊聽風暴」我在店裡買了一碟,當然是地下盜版,回到酒店看了,不禁熱淚盈眶,當門檻地板被撬開,打字機不見蹤影的時候,實在不能不鼓掌。人性的光輝在片中表現的是如此具有衝擊力,我直到現在給你寫信的時候,還是滿含淚水...。
回想起來,有幾點想告訴你:
1.東德恐怖統治時期,沒有物證,不會抓那個作家,但在文革時期,卻可以抓了,不必有物證,只要懷疑你有不忠誠就足夠定罪了。
2.多麼羨慕今天Lazlo可以查閱自己的檔案,在大陸,每個人的檔案是永遠不能自己看到的,裡面有各種關於你的報告、鑑定、評價和莫須有的各種「汙點」。
2007年3月6日
James說:
兩岸差不多,都採用蘇聯格別烏(KGB)來控制人民,這也是中國的老法寶,例如錦衣衛、東廠、西廠,就是特務統治。兩岸都是人治,而不是法治,人民被政治擺弄、作賤。
我不禁想起我的思想歷程:
我年輕時是國民黨最有威力的時代,也是台灣的冰河時期、黑暗時期。每個人(或者說知識份子)都知道信裡不要亂說話,因為會被檢查。現實生活更不要亂說話,因為上一代告誡隨時可能失蹤。我們當時不敢聽大陸那邊的廣播,因為聽說政府有裝備可以偵知。一被發現,就事情大條了。我到大學時才問一位物理系同學,他說技術上絕不可能做到,因為電波滿天飛,不能偵出哪個收音機在接收,政府只能查到哪個地點正在發射電波。連我這個大學生都被白色恐怖嚇成如此沒知識,可知國民黨的利害。
我是學法律的,深知國民黨的惡劣統治,所以我不願畢業後替政府做事,寧願做一個民間的漂泊者。
既然秀才無力造反,只能在知識上跟國民黨對抗,但如何突破官方的意識形態?那是要有膽識與知識做基礎才能做的事。當時聽不到真話,師長自保都不暇,還敢造次?那時也沒有同學可討論,因為大家都不懂,水平類似,怎能突破?整個台灣舖天蓋地都是宣傳、教條,想找個縫隙都無從找起。
大學畢業後,無意中在高雄書展讀到胡適的書,才像發現新大陸,這是我第一次接受自由主義的洗禮,從此眼睛亮了。我這才知道國民黨為何打壓胡適的原因。胡適思想是溫和的造反(這也是大陸批胡適的原因),例如他說:「從前禪宗和尚曾說:『菩提達摩東來,只要尋找一個不受人惑的人。』我這裡千言萬語,也只是要教人一個不受人惑的方法。被孔丘、朱熹牽著鼻子走,固然不算高明;被馬克思、列寧、斯大林牽著鼻子走,也算不得好漢。我自己決不想牽著誰的鼻子走。」我決心做一個不被國民黨牽著鼻子走的人。
從胡適起的頭,思想的死結打開了。不久,我又接觸到殷海光的嚴密推理。他的思想更深刻,廣度雖然不如胡適,但深度則胡適有所不及。就是殷海光,促使我去自修他的邏輯――《邏輯新引》。我大學時雖有邏輯課,但老師整堂課都在罵人,根本沒教什麼東西。那個時代國民黨怎可能讓學生懂邏輯?有了分析能力及辨別好壞的本事後,再不久,碰到到李敖的書即被吸引了,他的歷史知識與現代化思想,深深影響我,他說出年輕人的心聲,敢指出國民黨的禍國殃民之處。從此,我離開官方的意識形態越來越遠。我知道國民黨的臭史,他們的腐敗無能,及如何丟掉大陸。
我認為想做一個真正的知識份子,要自我追尋,要付出代價。
我的思想就在偉大的異議份子薰陶下成長,從黨國思想下解放開來,掙脫三民主義的牢籠,也自我解開國民黨的手銬腳鐐。
我進一步從台獨的迷惘中,摸索出歷史真相。認清國民黨的白色恐怖是種下台獨的根子,可以討厭國民黨、共產黨,但沒必要記恨中國人,因為自己就是中國人,無法切割。
我十分慶幸,能知道台灣的真相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,在台灣有多少人被騙,迄今仍不知醒悟,從一個支持國民黨意識形態的人,跳到另一火坑,支持台獨,其實極右和極左,思想方法都一樣,犯的錯誤也一樣。至少我是一個清醒者。
這些經驗,讓我覺得大陸的知識份子要加油,不要太愛當官。主動投靠當權者,還引以為榮,恐怕連自己一點點的理想都犧牲了。知識份子的失敗,中國專制的火種即永不熄滅,人權即要看執政者的施捨。
――黃哲真 2007年3月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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