異議份子的部落格

我兒子常不按牌理出牌，讓我束手無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三歲時，我開始教他英文。例如，看到火車就說train，這個字他沒有問題；看到樹說tree，他也有樣學樣。我很樂。可是當聽到飛機聲，我抬頭指給他看，告訴他這是airplane，他說「阿扁」，試了幾次，他還是阿扁阿扁個不停，我越聽越煩，頭覺得很大，只好投降，不要他學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慢慢的，他飛機不會說阿扁了，能標準的說airplane，並且知道不少飛機的知識。他到幼稚園上課，若碰到軍機飛過，還會介紹同學說：「這是F16」，讓老師嚇一跳，同學也羨幕他的廣博知識。回來他說給我聽，我也嚇一跳，原來這小子腦筋裝了很多我不經意教他的東西。我對他另眼相看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長得越來越壯，頗有語言暴力傾向，一天到晚跟我聊打仗、外太空、戰車、飛彈等事，就是喜歡打個不停。我希望他當科學家，例如太空人。有一天他說坐火箭到太空去很危險，所以他不想當太空人了。我問他：「不當科學家，那將來你想做什麼？」他說當軍人，而且要去美國當兵。我又投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帶他出去玩，他很怕熱，走得滿頭大汗，就不走了，賴在原地，大聲報怨，不走就是不走，很有個性。我只好軟硬兼施，才勉強他再走一段。可是如果沒那麼熱，例如傍晚，他可以忍耐跟我走很長的路，不抱怨、不訴苦。我看他有點可憐，就問他：「你的腳痠不痠？」他說：「很痠啊」。我再問：「那你怎麼不抗議？」他說：「我忍受痛苦。」我差點昏倒。我想起胡適，在北大時有學生問他：「什麼是愛情？」胡適說：「愛情是痛苦。」學生接著問：「愛情的方式是什麼？」胡適說：「愛情的方式是忍受痛苦。」我這小兒子還不到六歲，居然已經知道忍受痛苦了。我肅然起敬。

        面對這小子，我常有被打敗的感覺。

――黃哲真 2008年8月9日